姚洋教授,北大國發院院長、北大中國經濟研究中心主任,主要研究領域為中國經濟發展、新政治經濟學。在過往的著作中,《中國道路的世界意義》提出了“中國道路”的概念,并深刻總結其具體特征,非常前瞻性地立足中國、放眼世界,探討了“中國道路”對世界的重大意義。
“中國道路的世界意義體現在四個方面。第一,20世紀的中國革命是起始于啟蒙運動的世界現代化進程的一部分,中國革命造就了一個開放和平等的社會。第二,中國保留了古代以科舉制度為基礎的賢能體制的核心價值,這些價值對發展中國家的民主化建設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。第三,在過去三十年的制度轉型和建設過程中,我們沒有強調制度的純潔性,而是強調制度的有效性,這種現實主義的態度對于發展中國家的制度建設具有啟發意義。第四,自改革開放開始以來,中國政府基本保持了相對于社會群體的中性性質,因而才可能放開手腳有選擇地實施有利于經濟增長的政策。”——《中國道路的世界意義》
WIM組委會有幸,在全球化的新階段、在中國將扮演愈發重要的國際角色的當下,邀請到姚洋教授參與WIM2020大會中,從科技創新的角度,再談中國市場和道路的世界意義。
在過去的一年中,姚洋教授也在持續地向學界、業界輸出他的真知灼見,我們整理了部分精彩觀點分享給大家。也期待在WIM2020大會上,能夠帶給大家姚洋教授最新的獨到見解。
中國經濟現狀——雙循環
當下中國經濟,雙循環是一個熱詞,但怎么去理解雙循環,姚洋院長認為有兩句話非常重要。
第一句是“要牢牢把握擴大內需這個戰略基點”。我國擴大內需已經持續了大約十年時間,但是這次將內需作為“戰略基點”,把內需提到戰略的高度,是一個很大的變化。過去十年里我國的內需已經在增長,而且增長速度比較快。今天我國確定要把擴大內需作為一個重大戰略時,如何進一步挖掘內需就成為非常值得思考的問題。
第二句話是“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、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”。中國出口在GDP中的比例于2006年-2007年達到頂峰,之后就開始下降。因此,過去十年,國內大循環已經成為主體,國內和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。
在理解這個重大格局及其意義的基礎上,才能思考中國接下來應該做什么。展望未來的30年,中國經濟面臨的挑戰也是巨大的,其中至少有四大挑戰是很嚴峻的。
中國經濟的四大挑戰
1、社保能否支撐數億人的同步老齡化
1962年-1976年是我國的“嬰兒潮”時期,這期間出生的人口約有三四億,這批人的老去將會給我國帶來前所未有的挑戰。《中國2049:走向世界經濟強國》報告里發現,中國社會老齡化的挑戰主要不在于勞動力的供給方,因為勞動力供給大概率會被AI和自動化所替代;同樣地,也不在于需求方,因為我國的城市化水平還比較低,而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老齡化造成的消費下降。老齡化對中國未來30年最大的挑戰在于社保,會非常考驗我國社保是否有能力承擔這么數億人的集體老去。
2、產業結構調整能否支持減排和可持續發展的硬目標
未來5到10年,中國經濟的發展方向會發生顯著的變化,節能減排和可持續發展會被提到非常高的高度,很多產業恐怕因此會消失,整個產業結構會發生重大的變化,中國的企業要做好這方面的準備。
3、國企改革和金融改革之路任重道遠
國企和金融改革方面,一方面,雖然國企改革已經四十年,但在所有制方面還沒有形成比較穩定的產權結構。新一輪的國企改革在推進,已經提出國企改革的三年行動方案。中國是否能夠通過三年的改革形成一個所有制比較穩定的結構,這是一個值得關注的挑戰。
另一方面,在金融領域,中國的差距更大,可以說改革最不徹底,對經濟又極其重要的領域就是金融領域。中國的金融,無論是對外開放還是對內開放都比較緩慢。2010年之后,金融領域特別是在影子銀行領域做了一些改革,但是效果并不如意,所以過去兩年又有一輪“去杠桿”。如何才能使中國的金融既能保持活力,同時又不會產生類似2010年-2017年那樣的風險,這都是巨大的挑戰。
4、在國際經濟環境中有所作為,轉變角色
未來30年,最大的挑戰恐怕是在國際經濟環境方面。一方面是由于美國對中國態度的改變,特別是在11月3日舉行的美國大選,特朗普與拜登的角逐勢必會影響未來美國的對華政策。另一方面也包括中國自己體量的變化。在變化的國際經濟環境下,中國怎樣有所作為,怎么從一個規則的追隨者變成規則的制定者,這涉及到很多方面的改變。如今的這一輪國際環境變化中,美國在大量的“退群”,事實上也給了中國一個機會,中國怎樣以積極的方式來參與新的國際秩序的制定和維護,中國以什么樣的姿態參與國際環境的重構,這也是中國面臨的巨大挑戰。
后疫情時代,中國經濟和世界經濟向何處去?
由于全球疫情,西方世界認為中西方之間在制度和價值觀層面會有一個根本的較量,并且以中國疫情作為抓手,在西方社會進行廣泛的動員,進入所謂的“新型冷戰”,從某種程度上來說,現在其實已經形成了“新型冷戰”的局面。
同樣由于疫情的影響,全球供應鏈在短期內肯定是斷裂的;但是長期而言,影響不會很大。這是因為全球已經形成了產業分工,要想改變這種分工,成本是非常大的;而且這次疫情危機是全球性的,把產業放到哪一個國家其實都不保險。所以不會有大的變化,但是不能說沒有小的變化和調整。但在這個調整過程中,中國未必會受損,因為中國是第一個走出疫情的國家,中國的制造業是最早恢復的,復工率幾乎回到了100%。而這時候很多國家還沒有復工,全球供應鏈仍處于斷裂狀態,因此這種情況會倒逼中國去補足以往的產業短板。有些人說產業鏈要大規模轉移了,要去中國化了,但是這種說法是沒有根據的,應該是經歷了這一次疫情,中國在世界產業鏈上的位置反而會加強。
對于具體的路線選擇,有兩個維度參考:一個是歷史維度,一個是地理維度。
先說歷史維度。中國1950年代就開始搞農業優先發展戰略,對這個戰略的批評很多,但客觀地說也應該一分為二:中國既犯了很多錯誤,浪費了很多資源,但也在建國頭30年因為農業優先發展戰略給工業打下了良好的基礎。
再說地理維度。中國有適合0-1創新的地方,深圳、杭州、蘇州都有潛力成為世界的創新中心,但是絕大多數地方還是做1-N的創新。即便整個世界都在經歷第四次工業革命,也還是要有人生產鋼鐵、輪船,這是中國的優勢,不應該丟掉。在中西部地區,勞動力密集型的行業也還有生存的基礎。中國有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,有不同的經濟發展水平和亞文化,沒有必要每個企業、每個地區都搞0-1的創新,都去沖擊世界最前沿。
如果從建國70年的角度來思考,中國走過一段彎路,但總體而言,改革開放又讓中國回到了正確的路上,要好好走下去。
如何更好地與世界聯動,開放式創新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必由之路。改革開放以來,中國的技術進步更快,但與前三十年不同,中國并沒有付出更高昂的代價,因為這些技術創新都是開放式的。高鐵就是很好的例子。在沒有技術基礎的情況下,我國首先購買了日本、加拿大、法國和德國等四個國家的技術,然后進行本土化。短短十幾年間,高鐵基本上全部實現國產化,這是一個非常成功的案例。
面向未來,開放仍然是我們國家技術進步的主要方向和原則。當然,這并不是說開放創新就完全放棄了自主創新,兩者完全不矛盾,只是說自主創新也應該以開放為基礎。
中國走到今天,越來越接近世界技術的前沿。可引進、模仿和整合的技術越來越少,未來的路徑無人知曉,必須更多地依靠自主研發投入。這種情況下,就要依靠讓分散在市場的創新者,而不是政府。比如在互聯網、AI、區塊鏈等很多領域,全球都在探索,這是很前沿的領域,政府不應該站出來主導創新,因為方向是極不確定的,這和芯片、高鐵等技術方向已經確定的產業不同。但現在很多城市和地方政府都在介入,結果可能非常不理想。很多創新不用政府鼓勵,真正的企業家自己就會去做,很多企業都在創新,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。這是中國創新型經濟未來的希望所在。
億歐EqualOcean主辦的2020世界創新者年會,很榮幸地邀請到了北大國發院院長姚洋教授,他將參與到今年12月9日大會中的科技創新領袖篇章,演講主題為:【從科技創新角度談中國市場和道路的世界意義】。來分享他對于中國、乃至世界創新型經濟發展的洞見。相信能夠在這個黑天鵝飛舞的偶然與大國角力的必然交織的年份里,帶給全世界的科技創新者們一份堅定——對于知識和技術進步、對于科技創新的篤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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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:億歐